
《南邻》锦里先生乌角巾,园收芋粟不全贫。惯看宾客儿童喜,得食阶除鸟雀驯。秋水才深四五尺,野航恰受两三人。白沙翠竹江村暮,相对柴门月色新。成都西郊,浣花溪畔。公元760年的秋天,饱经战乱漂泊的杜甫终于在这里建起了一座草堂,获得了一段难得的安宁时光。草堂南边住着一位姓朱的隐士,号锦里先生。这位邻居头戴乌角巾,家中有园子种些芋头和板栗,过着朴素却自足的田园生活。在一个秋日,杜甫前往拜访这位“南邻”,共度一日后乘着月色归家。这次寻常的邻里往来,催生了唐诗中一首别具韵味的作品——《南邻》。“锦里先生乌角巾,园收芋栗未全贫。”诗一开篇,杜甫就为我们勾勒出了南邻的形象。这位朱山人戴着“乌角巾”——那是隐士常见的装束,晋代以来隐逸之士常戴这种有棱角的头巾。院子里的芋头和栗子熟了,生活虽不富裕,却也“未全贫”。这“未全贫”三字用得极妙,既如实道出了朱家的经济状况,更透露出一种知足常乐的生活态度。在安史之乱后动荡不安的年代里,这份简单的自足显得尤为珍贵。杜甫一生颠沛流离,见惯了“朱门酒肉臭,路有冻死骨”的世间不平,而眼前这位邻居能在朴素生活中找到平衡,让诗人感到由衷的欣赏。“惯看宾客儿童喜,得食阶除鸟雀驯。”走进院子,更动人的画面出现了:孩子们见到客人来了,不但不躲闪,反而欢欢喜喜地迎接。台阶上的鸟雀正啄食着谷物,看到人来也不惊飞。这看似平常的两笔,实则勾勒出一个和谐安宁的小世界。孩子们的态度暗示着朱家常有客人往来,主人必定是热情好客之人;鸟雀的温顺则说明这家人心地仁厚,从不伤害小动物。连鸟儿都如此信任这家人,可见平日里这里充满平和之气。这种家庭氛围,对于饱经战乱之苦的杜甫来说,无疑是一片难得的精神绿洲。“秋水才深四五尺,野航恰受两三人。”随着时间推移,画面转向屋外。天色渐晚,朱山人送杜甫出门。门外是清澈的江水,秋日水浅,不过四五尺深。岸边停着一只小船,小小的船身恰好能容纳两三个人。“野航”二字点出了乡野渡船的自然随性,与官船或商船截然不同。“才深”、“恰受”的用词,透出一种恰到好处的舒适感。水深不过四五尺,不会让人畏惧;小船仅容两三人,亲切而不拥挤。这里没有浩渺烟波,没有巍峨巨舸,却自有一番人间烟火气的温暖。朱山人热情地邀请杜甫一同乘船游览,在这小小的野航上,邻里之情随着江水轻轻荡漾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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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白沙翠竹江村暮,相送柴门月色新。”天色已暮,江边的白沙滩与翠绿竹林渐渐融入暮色。主客来到柴门外,一轮新月悄然升起,洒下清辉。在这幅天然画卷中,主人与客人相对而立,依依惜别。“白沙”、“翠竹”、“柴门”、“月色”,四个意象简洁却意境全出。银白的沙,青翠的竹,质朴的柴门,皎洁的新月——共同构成了一幅清雅绝尘的江村送别图。这幅画面中,人与自然和谐共生,人情与景物完美交融。从“惯看宾客儿童喜”到“相送柴门月色新”,我们不难想象,杜甫在朱家度过了整整一天。主客之间一定有热情的款待,有真诚的交谈,有温馨的场景。然而杜甫的高明之处在于,这些具体过程全部略去不写,只选取了到达时的家庭场景和离别时的江边景色两个画面。《南邻》是由两幅画组成的一首诗。前半篇是“山庄访隐图”,后半篇是“江村送别图”。两幅画面之间,时间的流转自然而不着痕迹。这种结构方式,让人想到王维的“诗中有画,画中有诗”,但杜甫笔下的画面更多了一份质朴的生活气息。在成都草堂时期的杜甫,刚刚经历了安史之乱带来的国破家亡之痛,目睹过“国破山河在,城春草木深”的凄凉景象。在朋友严武等人的帮助下,他好不容易在浣花溪畔建起草堂,获得暂时的安宁。因此,他对平凡生活中这份邻里情谊的珍视,比任何时候都更为深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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